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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抱梦想 脚踏实地

中国建筑业的“祖师爷”,其实是咱郑州人

大象新闻2023-04-21 09:57:06

引言

适逢农历三月三“癸卯年黄帝故里拜祖大典”即将举办,河南广播电视台大象新闻特别推出专题《过去,郑州人“家”》。

华夏文明源远流长,人文始祖日月同辉。西汉陆贾《新语》云:“天下人民野居穴处,未有屋室,则与鸟兽同域,于是黄帝乃伐木构材,筑作宫室,上栋下宇,以避风雨。” 时逝如川,生民永记,考古从来不是挖宝,记录当下,也是记录历史。而建筑是历史永恒的音符,当歌曲和传说都缄默的时候,只有建筑会说话。大象新闻试图从华夏文明发源地之上的居住方式与建筑技术特色,来诠释中华文明是世界上的原生文明。用郑州人自己的视角,探询哲学的终极灵魂三问“我是谁?从哪里来?到哪里去?”因术业非专攻,文中定有亏据欠妥、词不达意之处,并请专家学者指正。

专题涉及的“景点”,均在郑州属地。从穴居洞藏的“复式别墅”,到木骨火成的陶瓷“三室一厅”,再到泥堆版筑的巍峨大城……郑州人的老祖宗给我们留下了延绵数千年的辉煌建筑史。

由于辉煌的历史太过久远,以致于作为八大古都之一的郑州,与其他古都相比,在地面遗存方面显得有点寒酸。如何讲好古都故事?希望本组报道能抛砖引玉,为正在建设的郑州商都文化区提供更好的思路。

大象新闻记者 申子仲/文图 视频 徐翯浩/剪辑

许多人都知道木匠和盖房子的“祖师爷”是鲁班,就连现在国内建筑行业工程质量的最高荣誉奖项,也叫“鲁班奖”。但学术界对这位半传说性质的人物,并不完全苟同。许多业内人士认为,盖房子这一行的祖师爷,其实是一位郑州人,名叫李诫。

李诫哪年生

4月14日中午,大象新闻记者按图索骥,来到了郑州市城东路与郑汴路交叉口西北角,在地铁3号线C口的街角游园内,伫立着一块超大的汉白玉石碑。这便是修建于2010年的“李诫故里碑”。

碑体正面,是一幅巨大的官家朱门浮雕,大门虚掩,闪出一位猜不出年龄的古装女士侧身。琢磨了半晌,也没猜出来这位模样姣好的女子是谁,跟李诫到底啥关系。

石碑背面,是李诫的生平简介,注明李诫生于北宋嘉祐年间的1060年,卒于大观四年即1110年。按此说法,李诫活了50岁。而文献资料还有另一个说法,认为李诫活了75岁。

一个50岁,一个75岁,之间相差了三分之一。

史书虽没有记载李诫的生日,却有他的卒期,他大概死于父亲李南公去世后的第三年。而李南公活了83岁,按照李诫活了50岁的说法,其父该是在36岁时诞下李诫。而按照李诫活了75岁的说法,则推算出李南公得此子时年仅11岁,这显然有点扯。

李诫一生,大致历经长期掌权的仁宗、短命的英宗,王安石热热闹闹变法的神宗、哲宗,以及艺术范十足的徽宗五朝。但其言谈举止均不见有正史文传记载,李诫的名字,只是散见于其他《麟台故事》《北山小集》等野史杂说,以及最后的墓志铭。

而对李诫个人生平的重视,大概始于1928年梁思成与林徽因夫妇学成回国以后,民国诸多学者专家对李诫的考证,骤然多了起来。甚至有易学家根据相面之术,为李公造像。

个人比较倾向于在50岁与75岁之间,取一个平均数,希望他尽量长寿一些。因为一个人的一生,要指导建设一大批国家级重点工程,又要忙里偷闲笔耕不辍,写一大堆专著。很难想象如果寿命太短,还要取得这么大的成就,会把一个人累成什么熊样。

李诫啥出身

少年李诫得到的教育,应该是“超国民待遇”的。因为他是“官四代”,曾祖李惟寅、祖父李惇裕、父亲李南公,都是朝廷命官,都干到过“正部级”。再加上当时郑州直属京城开封管辖,距离也近,随家长跟皇上见个面“混个脸熟”,也不是啥难事。

生在知识分子吃香的宋代就算了,还生在官宦“世家”;含着金汤勺出生就算了,脑子还够用;脑子够用就算了,人还勤奋。据说李诫家中藏书数万册,其中几千册,是他自己手抄的。

小李子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奇技淫巧也涉猎颇丰。想来当年这位鲜衣怒马的“文艺小鲜肉”,不知要迷倒多少青春佳丽。

所谓“朝中有人好做官”,20郎当岁的李诫依旧自由散漫,估计他爹也看着着急,于是在神宗元丰年间,花钱给儿子“捐”了个小官。

没有经过科举选拔,李诫便凭着“拼爹”实力,直接步入仕途。历练一番后,又被委派到“牛X666”的现今山东菏泽曹县,任济阴县尉,相当于县公安局局长。

现在已经无法考证李诫对掌管“枪杆子”“刀把子”有多大兴趣,可以肯定的,是不忘初心的他,还是偏爱“笔杆子”,常年痴迷于与艺术有关的种种学科,包括可以触类旁通的几何学、建筑学,可谓“文理双修”。这也造就了李诫独特的“超时代风采”,使得他有点类似于十四、十五世纪欧洲文艺复兴的几位杰出代表,比如达芬奇,算是位“全才”。

李诫有多牛

李诫是当时的书法大家,“篆籀草隶皆入能品”,他用小篆书写的《重修朱雀门记》,因为作品太炫酷,被朝廷下旨刻于朱雀门下;李诫是位画家,尤擅画马,算得上徐悲鸿的“祖师爷”,他画的《五马图》,就连做皇上不专业、而书画俱绝的徽宗赵佶见了,也惊掉了下巴;他精通音律,在宋词流行的年代,算是“流行歌曲”的知名作曲家,曾作《琵琶录》三卷;他还是精通金石器物的考古鉴定师,著有《古篆说文》十卷。李清照的老公赵明诚曾在《金石录》中记载,哲宗赵煦元符元年,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就曾让李诫帮忙“掌眼”鉴定过古印。

李诫钻研的东西很杂, 著有《续山海经》十卷,是研究地理的;著有《续同姓名录》二卷,是研究历史人物的;因为擅于画马,还著有《马经》三卷;甚至著有《六博经》三卷,是专门研究赌博游戏的。

不幸,尽管李诫“码字”辛苦,著作颇巨,却都没能流传下来。

不幸中的万幸,李诫花费心思最重的一部著作没有失传,这就是足以奠定他“江湖地位”的《营造法式》。如果现在硬要翻译这个书名,应该叫《国家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关于建筑物的规划、设计、建造的有关制度及操作规范》。

这是一部关于“盖房子”的宏篇专著,在众多的研究课题里,李诫最拿得出手的,还是“盖房子”。

也正是因为“盖房子”的成绩特别突出,李诫从青年开始做官,一步一步连升十六级。而每一次升迁,都与他盖房子质量过硬有关。历经哲宗、徽宗两朝,他指导完成的建筑有五王邸、辟雍、尚书省、龙德宫棣华宅、朱雀门、景龙门九成殿、开封府廨、太庙、钦慈太后佛寺、班直诸军营房等等。

朱雀门应该是李诫的得意之作,这可能也是他要亲自撰写《重修朱雀门记》的原因。

李诫升官记

元祐七年,也就是1092年,时年32岁的李诫,被“大老板”哲宗皇帝赵煦钦点为工部直管的将作监“主簿”,相当于现在的建设部下列司局级单位的“秘书长”,主抓京城宫室、城郭、桥梁等修筑具体事务。

除了负责规划、设计、预算、组团、进度、监理、验收,哲宗皇帝还让李诫“加班”,修改一部规章性质的书籍,原先的书名叫《元祐法式》。

为什么会有《元祐法式》这本书呢?这是因为“盖房子”实在太花钱。每有“楼盘”开发,就会有不少官员和建筑商勾结起来中饱私囊。皇上心疼花了冤枉钱,更担心工程搞成“豆腐渣”,于是就叫将作监编篡一部具有指导和实操意义的标准化书籍。

《元祐法式》是在李诫去将作监工作的头一年完成的。但皇上看了差点没骂出来,因为这部书浮于表面,毫无可操作性可言。皇上就问这算咋回事啊,将作监的“老油条”们回答说“盖房的时候,材料难免有损耗,用料多少实在没办法精确计算。”

皇上虽不专业,但不傻,也懂得“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”。于是,绍圣四年,也就是1098年,哲宗皇帝旧事重提,将这个艰巨的“曲线反腐”任务,交给了李诫。此时的李诫,已升任“将作监丞”,算是“副局长”了,时不时也要列席一下班子会议。

“先进工作者”的执行力再次得到验证,李诫不仅请教行业大师,光顾图书馆翻阅资料,还经常亲下基层,跑到工地和农民工交朋友,争取第一手资料,“考究经史群书,并勒人匠逐一讲说”。凭借自身多年的从业积淀,呕心沥血3年多,终在哲宗元符三年成书。

《营造法式》呈皇上阅后,龙心大悦,立即擢升李诫为将“作少监”,这算是“常务副局长”了,离一把手只差一步之遥。

1101年,同样是“浑身艺术细菌”的徽宗皇帝赵佶接班后,自然和李诫惺惺惜惺惺,他认为《营造法式》一书的制度标准“内外皆合通行”,是“放诸四海而皆准”的“盖房子真理”。于是在崇宁二年,也就是1103年,下旨将此书作为官定建筑规范律令,采用小字刻板全国发行。

崇宁三年,皇上再次提拔李诫为“将作监”,享受副部级待遇,主持全面工作。

李诫的大作

《营造法式》纲目井然,图文并茂。全书34卷,分释名、制度、功限、料例、图样5部分。 其实例来源于古代工程匠师的通行做法,包括建筑构件名称、几何计算法、设计规矩、劳动定额、材料限量,以及建筑平面图和横断面图,共列举了13种176项工程标准以及操作要领。是研究我国古代建筑学最详尽、最全面、最系统的史料,具有高度的实用价值、科学价值、艺术价值、文献价值,对后世建筑技术的守正、传承、发展影响深远。被誉为“建筑科学技术的百科全书”“中国建筑史上第一部划时代巨著”。

《营造法式》也凸显了李诫务实的建筑理念,他认为建筑不能单搞“形象工程”,“里子”比“面子”更重要。建筑要达到美观与实用相结合,同时注重节俭,无须过分华丽排场。尤其皇家投资的大项目,更应该在规模、等级上严加控制。这些行业原则,即便放在当下,也不过时。

后世历朝历代,官方营造部门对李诫的这部巨著都十分推崇。元朝水利工程中关于筑城部分的技术规范,和《营造法式》的规定完全相同。明朝的《营造法式》和清朝的《工部工程做法则例》也吸取了其中很多内容。可以说,《营造法式》的问世,印证了中国有着自己独特的一套科学构架体系,完全可与西方建筑抗衡。而李诫本人,也由此被后世内行供奉为中国建筑业的“祖师爷”。

1925年,梁思成、林徽因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留学,梁启超曾托人送去了《营造法式》。梁思成对这部书很是心爱,只是感慨过于艰涩难懂,惊为“天书”,不得不花大力气去“破译”。这并不奇怪,文言文本就“佶屈聱牙”,况又是专业书籍。现在翻看梁林夫妇的《图像中国建筑史》和《中国建筑史》,过于专业的名词咱也不懂,可细观里面的手绘建筑刨面图,便会感觉和李诫的作品,神形俱似。

梁思成对李诫和《营造法式》的敬佩,大概“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,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”,他和林徽因给儿子取名梁从诫,就是致敬李诫。

李诫葬梅山

李诫的人生谢幕,竟与此前苏轼的离世有几分相似。

大观四年,即1110年二月,李诫的哥哥李譓觐见“大老板”,徽宗忽问起李诫的下落。李譓回答说,老弟前几年回老家为逝去的父亲守孝,刚刚期满,眼下正在灵宝地区做知州,“父丧丁忧期满,正在知虢州任上”。因对当时继任的将作监很不满意,皇上心里念着李诫最会盖房子,便急召他回京。不料10天后,李譓急报皇上,老弟李诫已故去,“上嗟惜久之”。

李诫死后,葬于郑州市西南的新郑市龙湖镇于寨村西。4月17日中午,记者打了辆出租车,来到了位于310国道与郑栾高速交叉口附近的于寨村。

李诫墓规模不大,俯身于大片樱桃树林中,没有大门围墙。一座尖顶四角亭中规中矩,亭前一块文物部门立的“李诫墓”横碑,简介部分,也没有标明其生年。四角亭中立有一块四面方碑,正面书有“宋李明仲之墓”,背面的石刻简介,与管城区“李诫故里碑”碑文一字不差。

正对碑亭的李诫茔冢,圆形,高两米多,直径约6米 。坟头芳草萋萋,鲜有游客祭扫。就连墓旁的开阔地,也成了附近村民的临时停车场。

现在可考的,是宋时的李诫墓土冢非常高大,其后人也陆续入葬墓区,形成了李诫家族墓群。墓群原有十余亩,上有3米高夯土堆,冢下有坐北向南近圆形砖室。冢前建有四角碑亭,颇具规模。在上世纪特殊的五六十年代,李诫墓被毁充公,成了农田。1995年以后,在多位知名考古学者、建筑界专家的强烈呼吁下,重修李诫墓园终被提上日程。据说最初的规划面积是100亩,但实操下来严重“缩水”。

遥想当年,大文豪苏轼先李诫9年而逝,同样是亡于被徽宗召回的路上。只不过一远一近,一贬一擢,一文一理。而其身后,一位蛮声宇内,一位泯然众人。历史,有时真的很不公。

李诫还好吧

2003年,是李诫《营造法式》颁行900周年,国家文物局、中国古建筑学会、中国文物学会于当年的8月9日,在新郑市召开了李诫原墓整修奠基仪式。此后,对李诫墓进行了封冢、树碑、建亭。

因为年代过于久远,现在并不能深究其棺椁乃或衣冠的真实存在,李诫墓的重建,实际上更具象征性的纪念意义。

附近村民张先生告诉记者,此村虽叫“于寨”,实则“一家姓于的都没有”,以张姓、荆姓居多。而村上姓李的,也不是李诫的后人,“他们是解放前搬来的。”

50多岁的张先生还说,他小时候经常听村里的老人讲“李家坟”的传说,按当地口音,“李家坟”与“李诫坟”发音一样,所以小时候也一直以为是普通的家墓,长大了才知道还葬着位“名人”。按照村里老人的说法,“这里就是李诫的老家,墓址的准确位置应该还肯西南一些,在村子南河那一片儿。”有关李诫后人的迁徙情况,众多村民也说不上来,俱往矣了。

好在,这里西北可眺梅山,东南可望西泰山,而“梅山远眺”曾名列“郑州八景”之一,风水算是不错。

好在,后人总算有了一个凭吊怀古的所在,而且作为“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”,也算对得起这位“名不见经传”的“名人”了。

好在,越来越多的郑州人想起了李诫,记住了李诫。那天记者“打的”采访,一提到去李诫墓,司机师傅便说:“知道这人,古代搞建筑的,龙湖镇还有条路,就叫李诫路。”     

李诫太迷人

故里碑树在现今郑州市内的管城区,家墓却在距离20多公里外的新郑梅山。史载“李诫管城人”,这个“管城”,指的是不是现在的管城区内呢?

记者查询管城域名沿革,获悉“管城”一名,源于西周武王时管叔封地。秦代置“管县”;西汉并入“中牟”;隋开皇元年置“管州”,大业二年改“郑州”;唐初复置“管城”,贞观年间称“荥阳郡”;宋熙宁五年废郑州,以管城县直隶开封府。荥阳、荥泽县为镇入管城。元丰八年,复置郑州,后曾两次改称“西辅郡”,当时郑州实领管城五个县。可见,地名折腾来折腾去,当时的“管城”一词,应该是泛指现在的郑州地区,也包括新郑部分。李诫的老家,应该就在梅山。

不管故里在南在北,李诫,地地道道是咱郑州人。

李诫的父亲李南公从政60年,历任河北转运副使、长沙县知长、成都、郑州知府,官至户部尚书、龙图阁值学士。就连李诫的哥哥李譓,也因官位显赫,与其父一起得以列入《宋史》立传。可残酷的历史,却独独没有给李诫留下一笔。

宋史元修,这说明脱脱帖木儿和阿鲁图等所谓专家大臣,可能是习惯了弯弓射雕,或住惯了蒙古包,对大汉的建筑学要么看不懂,要么压根儿就不在意。也足以说明,自司马迁以来,历代史学家对技术官僚和实用科学的轻视,完全不懂得“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”。

往事并不如烟,好在历史,总会记住那些为人类文明进步出过力气的过往人物,岁月再久,也难以尘封。

尤其是像李诫这样划时代、超世代意义的宗师,即便躲起来,也没有用的。这样拉风的男人,不管在什么地方,就好像漆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,那样的鲜明,那样的出众。他那忧郁的眼神,稀疏的胡茬子,神乎其神的笔法,还有那部《营造法式》,都深深迷倒了后来众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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